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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抓无可抓之时— 读石黑一雄(Kazuo Ishiguro)《别让我走》

时间:2019-8-24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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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黑一雄,2017年諾貝爾文學奬得主,授奬詞稱“在具有強大情感力量的小説中,揭露我們與世界連結的錯覺底下的深淵。”在我讀過的不多的幾本石黑一雄的小説中,這個主題確實一直在縈繞。其中最打動我的是《別讓我走》。
都説石黑一雄每一本小説都各具風格自成一體。人們説他是英國作家中“移民三杰”,與魯西迪、拉什迪並稱,可是他日本裔的痕迹在嘗試了兩篇想象之作之後就了無踪迹。人們普遍喜歡拿他和同樣以“國際性”著稱的村上春樹比較,我個人以爲,他們除了都是在日本出身並都酷愛音樂之外,共同點不多。
《別讓我走》的動人處,在于探討何以爲人、在命運的裹持之下,人如何活?
小説一開篇,是英國90年代末,主人公開始回憶:“我叫凱西,今年31歲,從事看護工作11年多了。”看起來似乎只是現實手法的倒叙,凱西遇到舊友,然後是當年一起在海爾森學校的生活回憶。
可是,如果你夠細心,你就會發現開篇就出現,而後不斷重複的一個詞——“捐贈”。凱西看護的“捐贈者”,海爾森學校培養的是“捐贈者”。這個頗受其它捐贈者羨慕的海爾森生活看起來無憂無慮,孩子從不回家,相當自由,到靑春期,性的話題也不需避諱,甚至很開放。但你很快就會發現,這些孩子無父無母,他們是“複製人”,他們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爲人類供應器官,他們沒有生殖能力,無法孕育下一代。
凱西、露絲和湯米是一起長大的複製人,或者簡體字譯本譯爲“克隆人”。友情、愛情、呵護與嫉妒一樣伴着他們長大,凱西與湯米原本是情投意合的一對,卻被漂亮強勢的露絲揷了一腳,天涯海角各一方。
再相逢時,露絲已經是捐贈人,她選擇了凱西爲她的看護人,在生命的最後一段,盡力撮合被自己分開的凱西和湯米,雖然湯米已經捐贈了三次,小説吿訴我們再強壯的捐贈人也不可能活過四次捐贈。露絲爲自己贖罪的最後努力,也是凱西和湯米的最後一根稻草,是去找“夫人”。
複製人中一直有傳聞説如果能夠證明兩個複製人是眞心相愛,那么可以延遲三年捐贈。雖然沒有人能證實,但大家一直選擇相信這個傳言。
“夫人”是當年每年到海爾森來挑選出色藝術創作的人,孩子們一直猜測,詩歌繪畫這樣的藝術創作,是爲了證明複製人也是有靈魂的。反叛期的湯米拒絶繪畫,現在,爲了證明自己有靈魂有眞愛,他開始瘋狂揮筆,畫的都是繁複對稱的金屬一般的動物,或者説類動物。
      小説名《別讓我走》,取自同名的一首老歌。凱西在小姑娘時得到了一盤磁帶,她一直視爲珍寶藏着。在“夫人”到校訪問的某一天,凱西曾經一人在房間里,閉着眼睛聽歌,不知不覺抱着枕頭隨歌搖擺,做着自己最迷人的夢。冷不防一睜眼,“夫人”站在門口。兩人都吃一驚。後來這盤帶不翼而飛,凱西心痛不已。小説中有情節已經離校的幾個複製人,請假一起到一個鎮上去一日遊。已經和露絲是一對湯米就在這次出行中,在一間舊書店爲凱西找到這盒磁帶。
     如今,凱西和湯米終于手牽手站在“夫人”面前,可眼前的“夫人”已經蒼老,和當年海爾森的校長一起住在衰敗的房子里,吿訴他們從來就沒有延長三年捐贈這樣的事。這一場會面好比是創造者與被創造者的對話。神已老去,人也無可挽回地即將死去。(未完待續)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(0824) “神”與“人”的相遇,最大的撞擊是彼此對同一件的事的認知是如何南轅北轍。
“夫人”還記得當年與凱西的偶遇。凱西説:“那首歌…叫做《別讓我走》……您知道嗎,我想像那首歌唱的是一個女人的故事:別人吿訴她,她終身不能生育,但是當她有了小孩,她非常開心,所以她把小孩緊緊抱在懷里,害怕發生什么事情拆散了他們,所以她一直唱着:寶貝,寶貝,別讓我走。這不是歌詞本來的含義,但這是我當時腦海里的想像。”
“夫人”説:“那天當我看到妳跳舞,我看到的是另外一個故事。我看到一個新的世界很快就要來臨,更加地科學化、更加有效率,是的。針對舊有的疾病將會有更多的治療的方法,這是好的。但這同時也是一個嚴厲而殘酷的世界。我看到了一個小女孩緊緊閉上雙眼,雙手擁抱着過去那個友善的的世界,一個她內心明白已經不再存在的地方,而她還是緊抓不放,懇求它別放開她的手。”
兩人出來後,絶望的湯米説:“我常常想到這個畫面:某個地方的一條河,河的水流得很急,水里有兩個人,努力抓着對方,緊緊地抓住,但是最後水流實在太強,他們只好放手,各自漂流。就像我們兩個人一樣。眞是可惜啊,凱西,我們一輩子都愛着對方,到頭來卻不能永遠在一起。”
書的結尾,湯米已死,凱西也要去做捐贈人,這是命中注定的:想像僅止于此,我不能允許自己繼續下去……淚水從臉頰滾了下來,但我沒有啜泣或是情緒失控,只是等了一會兒,然後走回車里,開車前往該去的地方。
不要去糾結,複製人有沒有靈魂,這是人自己的故事。石黑一雄明説這不是科幻小説。當人類已經發展到擁有強大的智能來延續自己的生命,如尤瓦爾?赫拉利在《未來簡史》里預言,人類以爲自己可以“造人”可以“永生”,像神一樣。但畢竟只有極少數人可以擁有這樣的資源,一個智人與超智人的時代已經來到其實。這需要尤瓦爾?赫拉利來宣吿嗎?石黑一雄更加有名的《長日將盡》里,借史蒂文之口説:“對你我這樣的人而言,殘酷的現實是我們別無選擇,只能將我們的命運交給那些身處世界之軸心、雇用我們的偉大紳士。”這個世界從來是現在還是一小撮人在掌控。
生命、愛與自由,有哪一樣你可以肯定地抓住?在回憶中?甚至當回憶也無可追尋時,我們還是我們嗎?
提醒一下,同名電影可以不用看。片中小女孩凱西跳舞做夢時,在門外出現的不是“夫人”而是露絲。生生把石黑一雄對生命、對人與世界深層意義的探詢,變成了一個老套的三角戀故事。